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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润罗田•春节系列 ▏周爱妩:老家的冬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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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春节到

春节在罗田叫“年”

过年是一年最大的事

又是最热闹的事

“文润罗田”推出春节系列专栏

在文字中寻找那一份浓厚的亲情

记录最地道的罗田年味

今天推出周爱妩的作品《老家的冬夜》




老家的冬夜


冬夜,在老家。有火,有亲人,有家长里短的诉说,有远远近近的回忆,那是外界任何时候都比不过的温暖和踏实。

一、

老家,对于我来说,仅仅只剩下一个名字了。但每次放长假,我都想回老家。尤其是冬天,老家的火塘如长在我心里的一根羽毛,一有风吹草动,就朝着故乡的方向,吹拂着,拨动着我的心弦。

就像今天,学校一宣布放寒假,我就直奔二姐乡下的家。二姐乡下的家与生我养我的老家仅隔一座山的距离,但翻越这座山的山路,估计现在是荆棘丛生,早就没有人走了。我也因为父母的相继离世,娘家没有什么人,一直把姐姐的家当娘家,把他乡作老家。

今晚,我们说好要在姐姐的院子里,烧大火,映红半个院子的那种,要把一个冬天没烤的火都补回来,要把冬天的寒冷统统赶走。就像父母在世时,冬天里,只要听说我回家,爸妈必定早早将火塘里的火烧得旺旺的,屋子里只剩下温暖。

劈柴,姐夫早就准备好了,被一溜儿码放在院墙边,整整齐齐,足有一人多高,远远看去,跟一堵墙一模一样,叫人真有点舍不得去破坏它的美。

小时候,冬天放假,我们很少做作业,整天上山捡柴。一到腊月,家家户户好像比赛似的,房前,屋后,烤火的屋子里,都码放着一排排树兜子,干棍子。它们是乡村过冬的标配,是过好年的象征,也是人们渴求柴火两旺的希望。

如今的老家,想必还是一样吧?

外甥女是中学教师,平时呆在学校,很少回家,估计她和我一样,经不住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的诱惑,一放假就跑回家了。

下午,我和先生一到二姐家,就狠狠地过了把烤火的瘾。我们将院子里废弃的小花坛作为火塘,堆放些劈柴,干树兜子,柴下塞些细碎的松枝,点燃。瞬间,劈柴噼噼啪啪地烧着了,熊熊大火,催开红红的火苗,呼呼而上,像要完全释放自己,带着木的香味和火的温度,让整个院子跟着火热起来,也让我们感受到“老米酒,蔸子火,除了皇帝就是我”的惬意。

“好火!真好火!”我坐在火塘边,热得拉开羽绒服的拉链,将椅子往后挪移,远远地还感觉很暖和。

二姐忙上忙下,找来乡下的土货,让我们品尝原始的味道。她将鉄钳洗干净,架在劈柴上,拿来两块糍粑,放在上面烤。

我大吃一惊,“哪来的?我不想吃。”

“隔壁人家送的。好吃呢,你吃试哈,我们小时候还冒得吃的呢!”

二姐见我一脸疑惑,就坐在我身边,意味声长地说:“小时候,在娘家,家里穷,过年打一点儿糍粑。我们想吃,又怕妈骂,就趁她不在家,将糍粑偷出来,拿到三爷家的火塘上烤着吃。长大后,在婆家,妯娌两个,婆婆比较爱我。有年冬天,在下午,我和弟媳一起烤火,弟媳想吃烤糍粑,叫我问婆婆。婆婆说,等会儿要吃饭,这时吃作了。”

我默默地听着姐姐的话,望着鉄钳上正在受热的糍粑,鼓鼓的,金黄金黄的,向外冒着热气,似乎吐露着深藏在岁月里的心里话。

二、
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暮色时分,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。

我有点沮丧,下雨天,怎么露天烤火?

其实,姐姐家自建三层楼房,前后大院子,柴方水便。有专门用炉子烤火的屋,也有专门烧柴禾烤火的屋,我们到底韵的哪般滋味,非要在院子里烧露天火?

为了让我尽兴,外甥女说,不怕,家里有雨棚,搭上就是了。她立马上三楼,搬来雨棚的架子、雨布、节能灯。我们在邻居大哥的帮助下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总算将雨棚搭建好了。

干净、偌大的院子中间,矗立一座方方正正的红色雨棚,棚顶挂着节能灯,棚里一炉旺火,我们就这样围炉夜话,磕着瓜子,吃着水果,喝着姐姐自己做的绿茶。

这样的冬夜,即便没有星光,但随性而温暖。

雨越下越大,淅淅沥沥的,滴在屋瓦上、雨棚上,叮叮咚咚,如大珠小珠跌落玉盘,又如天上传来的天籁之音。这样的雨夜,如果在久居的小城,或许增添人的烦恼,抑或寂寞。如果放在从前,我可能会烦忧,因为单衣薄裳,因为没有雨具和雨鞋,到处都是冷冰冰的。

但此时此刻,这雨下与不下,对人们没有什么影响,或者说,它对人可能是一种安慰,让人心沉静下来,归于空明,走向膜拜。就像今夜的我,安逸地坐在院子里,默守寂寥的乡村,静心听雨,抛下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琐碎,回归本真,找到最初的自己。一些事可以不去想,一些人可以原谅,一切浮躁和尘嚣都已远去、淡化和消融,什么都可以不管了,人突然轻松了许多。

人,真是奇怪。即便有时候很富足,很美满,有些东西,还是不能逾越。而换一种境遇,就好了。

三、

姐姐忙完,过来陪我们一起喝茶,聊天。过去的,现在的;亲戚朋友的,左邻右舍的。那些悲欢离合,那些生老病死,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,它一次次把我带进童年,重现光阴的往事,一次次让我倍感生活不易,人生无常。

我们提起堂哥,那个我小时候最爱逗我的人。才五十多岁,就走了。没钱住院,活活病死的。走时连棺木都买不起,还是村里送的。我想,如果不是因为去浙江打工,堂哥不会落下残疾。如果能找个媳妇,他也不至于跟老实本份的嫂子住一起。这,都是命吧?那么多人打工都发财了,唯独堂哥因打工而毁了他的一生。

姐姐说,娘屋塆里的后生伢都混得好。他们出去打工,个个发财了。曾经最不会读书的柱子,把一儿一女都培养成了大学生。塆里那个人人当大头调侃的小涛,参军后留部队了,现在当了军官。最爱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强,现在在杭州安家了,将他爸妈接到城里享福去了。大毛开了个养鸡场,买了车,比出去打工还好些。

这些来自故乡的消息,勾起我一段段的回忆,又一次次击中我内心的伤感和欣喜。曾经的我们,蜗居在大山里,无所谓梦想,无忧无虑地生活。长大后,我们各奔东西,为自己,为家人,在不同的城市,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奔波,忙碌,打拼。但我们都是故乡的孩子,虽身处异地,故乡的春夏秋冬,一草一木,总在我们心里飘荡。

雨,慢慢地小了,院子上空的路灯,在细雨蒙蒙中,像无边黑暗的眼睛。亦如故乡于我,永远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。

四、

不知道邻居家的灯何时熄的,他们大约早已睡了。这里没有城市的夜生活,他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生活单纯而简单。院子外,公路两旁的太阳能路灯,还亮着,照耀着飘落的雨点,这种寂静,这份迷蒙,似乎有些诗意,又让人记起陈年旧事。

姐姐说,妈妈生我的时候,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。家里只有妈妈和她们姐妹三人,她当时只有几岁,大姐才十岁。那时,塆里找不到接生婆,家里没有电灯,也没有手电筒。妈妈叫她和大姐拿着她事先准备的小火把(一种用稻草绳,将松针一道道缠绕的柴把),去塆里找亲房的奶奶。

外面黑灯瞎火,伸手不见五指,去奶奶家要穿过一条黑漆漆的长长的巷子,她们很害怕,但还得硬着头皮去找。她们点着火把,一路走,一路摇。火把明明灭灭,她们走走停停,等她们摸到奶奶家,将奶奶喊起来,不知用了多长时间,更不知妈妈在那个黑夜经历了怎样的磨难。

我想,如果妈妈还健在,看到今晚的乡村灯火通明,她是否也会想起曾经那些漆黑的夜晚?

五、

夜深了,我们还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,外甥女还在往火塘里添柴。

好火,舍不得睡。我们都有些困了,但都不想起身。

我眺望村庄周围重重的山影、看远远近近的路灯光。此时此刻,除了安静,还是安静;除了苍茫,还是苍茫。这样的夜晚,好像是属于我一个人的,我一伸手,什么都是我的;一抬头,天地间都可以任我自由行走。

还有什么心境如此辽阔?还有什么时光如此静美?

今夜,我们不再会有黑灯瞎火;今夜,我们也不再会孤枕难眠。

时间已经转点了,先生说:“现在该去该休息了吧?”

“多坐会儿吧!”外甥女好像怕我还没尽兴。

“去睡了”我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,起身,走出雨棚,站在院子中央,转动几下腰肢,随着路灯光,不由得朝着老家的方向望去。



编 委 会:颜红胜  王雅萍  李格娟   雷   鸣  刘心明

主       编:徐笑冰   匡  彬

责任编辑:胡   凯   李   遥

本期文字:周爱妩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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